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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為一。
你看到的為二。




xxx


1.


這是一片虛無。

相比起純粹的黑暗,虛無和混沌是更適合的形容。

分不出上和下,分不到前和後,分不清左和右,亦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什麼都不存在。

沒有漆黑的樹林。沒有佈滿影子的濕軟土地。沒有睜著醜陋藍眼睛的畜牲。

雖然就某程度上可算慶幸(當駝鳥是人類的天性)

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總遇到這樣詭異的事情?)

如果回不了去呢?(少烏鴉嘴!)

還是我只是在做夢?(為什麼現實裡正處於那麼驚駭的情況可以作這樣的夢?)

所以!這其實是嚇昏後走進了的潛意識?但為麼我會意識到自己在潛意識裡走來走去?(這還稱得上是潛意識?)

我到底怎麼了呢──太過不堪想像的畫面,剛觸碰便自動打馬克賽──還是想想自己如果能脫離這個不明狀態比較好。(但一醒來便見到不該見的情景怎辦?)


這樣的問題問了多少遍?可能是一百遍。可能只是一遍。

我走了多久?可能是三小時。可能只是三分鐘。


既有的空間與時間概念都變得模糊,那些有的沒有疑問或苦中作樂已化成泡影,甚至連自我都逐點逐點流失,在找不到終點的這片如同太空一樣的無重力狀態下,我只能固執地堅持重複左腳跨前後右腳邁步的動作,朝著腦袋裡殘存向前的微弱方向感走。

沒有終點。怎樣走仍然是這似在蘊釀什麼卻什麼也沒有的世界。

世界?這稱得上是世界嗎?

別說是光暗,就連空氣也沒有。

沒有溫度,沒有濕度,呼吸之間,完全沒有鼻息。

我還活著?

我?

我是什麼?

Va、Vanessa……

對、我是穆芷寒

怎麼連自己都忘了。我緊握拳頭。

咦?我好像見到淺淺薄薄的──對,是暗。腳下似乎有種堅硬的感覺。這是地面?這兒有地面?踏實得有如地磗鋪成的地面,彷彿聽見輕微清脆的足音。越往前走,那股暗便越濃密。最後,我能完全確定這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純粹的一片黑,絕對的黑。我又走到什麼地方呢?

我感嘆。但有變化總比沒變好。

至少原來的各種描述世界的思維開始回復正常。

大概吧。

黑暗又逐漸轉淡,演化出黑與灰的漸層。應該說緊隨暗其後,光明也在這兒出現?

然後,模糊不清的事物輪廓悄然攏聚成一幅景象。

一切似隔著鍍了一層蒸氣的玻璃。

不單有了地面,相對的天花在頭頂伸展,與劃出界線並掛有各式肖像畫的牆壁連結成一個可量度的空間;燈光是黯淡的,如同黑白電影一樣,很多桌椅齊整排放,有黑板,前方靠窗的位置,鋼琴流轉優雅的光芒──很眼熟,對,這是音樂室。

最後,一對男女。

男的在黑板前,似乎剛拉奏小提琴完畢,雙手垂放身側的站著。

女的自觀眾席走上前。

臉容模糊,只能看出男的體格頎長風雅,女的梳著及肩短髮身型中等,感覺上大家應該很年輕。

他們應該在談話。

但我只聽到在曠野快要消散殆盡的零碎餘音,僅能從他們的肢體動作與對話的停頓,自行代入最庸俗的劇情:女方在讚美男方的演奏技巧,傾慕之情溢於言表,對對對,臉頰該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閃爍;然而男方卻認為還有改進的空間,或許是謙虛,或許是真的有這種自知之明,但看在女方眼中同樣是妄自菲薄的行為,用力地否決並重申男方是何等出眾──到頭來,我幾乎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來到這兒,就是為了看這種老梗的課後青春愛情劇?

「有些事情只要努力就辦到,但有些是再怎樣努力都辦不到。」

好難得耶,我竟然聽到這麼完整的一句。

男方如此說,但換女方急著否決時,就像時靈時不靈的收音機,話音又再含糊斷續,只是總比一開始清楚一點,不會吧明明演奏那麼棒如此這般的話吧。

「天份很重要的。尤其是藝術。沒有天份,再如何努力,也不過是三流音匠。」

連男方的臉似乎也變得清晰了一些。

一個美青年──我吞下不雅的粗話,現在美青年只會讓我想起那畜牲。還好,這位應該是──綠眼珠吧?

似乎是相當憂鬱的綠色。

似乎輕輕觸碰也會迸裂成晶瑩的綠色碎珠。

如何努力,沒有天份,始終是三流音匠──我心有戚戚然,是因為那綠色?是因為矇矓處理過後的聲音特別哀怨動人?可能只是因為這句打進了所有學音樂乃至學藝術並有志投其中的人的心坎而已。

我不知那女生又說了些什麼,我似乎看到一塊連玫瑰花圖案都能清晰可見的熟悉白色天花。

我回來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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