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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唷,早安。」

一張少女臉龐驟然佔據整個視角。

我嚇得猛地往後一退。

「哈囉,沒事吧?」

少女歪著頭,還在我眼前揮揮手,一派天真無邪──東方人的輪廓,巴掌般小巧的粉嫩心形臉,睫毛長長彎彎貓兒般靈活又充滿好奇的大眼睛,烏麗柔順的長髮在胸前輕輕飄盪──室友,對,是我的室友蜜雪兒。

白色天花、香檳色牆壁,乃至被束在窗戶兩旁的深紅窗簾,都逃不過泛濫的大朵大朵的玫瑰災害──對,這是女生宿舍,每間房特定的式樣,從第一天就看不順眼,再漂亮的東西過多只會讓人生厭,只是儘管可以自備窗簾更換但太過麻煩而作罷。尤幸的是我現在躺的床鋪是樸素的淺藍色──對了,這是我的床,旁邊應該有個矮櫃,上面放了一盞我從家裡帶來三朵百合如同鈴蘭般含羞垂落的可愛座檯燈,再過去,對,是室友的床,一如本人般可愛得教人受不了,對對對,就是這樣,和滿室玫瑰不遑多讓的粉紅色碎花,還要擺滿我討厭的兔子泰迪熊之類的毛娃娃──沒錯,這兒是我的房。

我和室友的6098號房。

我真的回來了。

這個認知,讓我完全放鬆。

終於脫離了那個曖昧不明的詭異世界。終於脫離了那個漆黑的──

我心裡一突。

為什麼我會在房裡的?

雖然我一點也不想回想當晚的情節但我為什麼會在房裡?而且……現在是白天?我是睡了一晚?我只記得見到那個迷糊女生拼命呼救後便去到那詭異的世界。那麼、那麼……那麼真實的後續是──怎樣?我到底怎樣了!

我慌忙地檢查自己的身體,有穿衣服──不!和床鋪同樣是淺藍色的絲質高腰裙子,胸口還要有個藍色緞帶綁成的蝴蝶結,這、這是睡衣──睡衣!雖然那件裙子胸口都有蝴蝶結,但大很多,而且是深得像黑色的藍色,不是高腰,我有穿絲襪的,黑色的絲襪,絲襪呢!

「放心啦,什麼事都沒有。是我幫妳換了衣服而已。」

什麼?

「我說啊,什麼事都沒有,就只是衣服被撕破一些,見到白色的內衣──還有蕾絲邊耶,還好意思取笑人家衣服總是有一堆蕾絲呢──連很純情的只有中間有個小小的蝴蝶結的白色胸罩也見不到,放心吧。」

我只是看著甜甜笑著的室友。

她像談論今天的天氣。

但內容盡是內衣啊胸罩啊蕾絲什麼──

「這樣還不夠啊!難道真要我──給什麼了才叫有事啊?還有!為什麼妳知道得那麼清楚呢?還知道我穿什麼胸罩耶!」

「冷靜些冷靜些,」怎樣冷靜呢!「我幫妳換衣服嘛,當然看到妳裡面穿什麼,還有簡樸到什麼都沒有的白色內褲呢。」

「什麼叫簡樸到什麼都沒有!妳的就有很多有的沒的嗎!」

「我的至少有蕾絲和蝴蝶結。」

妳來糾正我什麼呢,蕾絲兼蝴蝶結狂,我無力的扶著額頭,耳邊似乎還傳來妳不也是一堆蕾絲和蝴蝶結女孩子的衣著就是這樣呢的反駁。拜託,這是僥倖避過女性最恐怖的劫難後該有的對話嗎?

不過,至少讓我的腦袋冷靜下來。

我抬頭,很認真地望著室友,小心翼翼的再度確認,「真的只是內衣被瞧見,連胸罩也沒有,更加沒有發生更──嗯,嚴重的事?」

室友用力的點頭,用力的保證,「沒錯。」

我抱著雙臂,防備而懷疑,審視室友的神態。沒有絲毫破綻,恍若虔誠信徒的姿態,散發誠懇而純潔的光輝,教人稍有疑心,便會心有不安──不行。我抱著頭,還是投降了。一個可愛到讓人只想摸摸頭給糖果吃的小女生的保證,我怎樣也說服不了自己去相信!

我嘆了口氣,好吧,換個說法,「到底整件事是怎樣的?」

室友很得意地揚起下顎,指著自己,「多謝我吧。」

「妳?」

「嘛、我總覺得女王黨員有什麼不對勁的,好像期待什麼似的,所以還是折返回來看看,還好我碰運氣看看你們會不會抄小路,不然也不能及時制止這慘事。」

「是……妳制止?」

「當然。」

很好,她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不覺任何不妥,像隻偷腥──不,是捉到老鼠的貓咪等待讚賞。不過,一隻平日只會撒嬌要主人抱要主人陪自己玩的胖嘟嘟家貓,能夠捉到老鼠嗎?何況那根本不是老鼠!就算是老鼠也是比貓還要龐大還要兇狠的變種老鼠!沒反被吃掉已偷笑了,那軟趴趴的爪子是幫牠搔癢嗎?

「喂,是真的!」

聽聽,毫無威嚇作用的軟軟咪叫,比起剛才的保證還要天方夜譚一百倍。

「妳請保安來?」好吧,還是有這個可能的,我太早下判斷了。

「再跑去請保安妳就慘了。當然是我本人制止這件事。」

饒了我吧,我好像和外星人溝通一樣,無力的呻吟一聲,「我不認為那畜牲會無能到向妳舉手投降。」

「因為他是五體投體向我求饒。」

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真糟糕,就如謊話重複一百遍也會成真,我開始有被催眠的跡象,反正什麼也沒發生是最好的結果。問題是,每當我試圖築構一個男人向一個未及肩膀的女生跪地求饒的畫面,腦袋迴路便會短路,從那薄弱而虛妄的狀態回歸理性,我完全無法合理解釋這件事是怎樣發生。就算給撞破了,再怎樣驚慌,對方是女性,還要是個子比自己嬌小幾圈手臂也沒自己手腕般粗壯的小女生,他會怕嗎?還是要我相信其實室友是飛天小女警?自己都能看到常人不能看的物事,鬼怪妖魅都是真實存在的,為什麼世界不能有用一切美好的東西再加化學物X造出來的飛天小女警!

「喏。」

室友遞了一部IPHONE給我。

這時候給我手機做什麼呢──等等。

陰暗的畫面,窸窸窣窣,黑色的衣料,滾著蕾絲邊的內衣,隱約可見的肌膚──

「法蘭西斯的。」

某種東西迸裂的聲音。

十二月凍結的湖水在腦際蔓延。

冰冷的湖水灌進鼻腔、喉嚨、氣管,反倒感到火熱的刺痛,無法呼吸,缺乏氧氣的肺腑快要燒起來,我只能本能地緊抱著自己的身軀,瞪著那張在狹小的匣子裡,與黑髮糾纏的沉睡少女臉龐,迷幻的飄蕩,繼而扭曲,化成水鬼,張開眼睛裂開嘴唇──

「好了。沒事了。」

沒事了。

宛若天使的聲音,讓人自噩夢中得到救贖。

我的脖子有點僵硬,抬頭看著身邊的少女,她拍拍我的肩膀,甜蜜的笑著重覆,沒事了。

「就只是這些,想要更多也沒有,放心吧──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吧?」

溫度一點一滴回流體內,緊抓著自己衣服的手指緩緩放鬆。

「嗯哼,人家真是妳的救命恩人,法蘭西斯真的向人家跪地求饒,乖乖把作惡的手機雙手奉上耶。」

聖靈的聲音一下子跌回俗世最甜膩的撒嬌,還真是極端,其實剛才是幻聽才對吧?耳朵一下子塞滿這種撒嬌聲,額際開始隱隱作痛,好吧好吧,別再吵了,連那畜牲的手機都能拿出來,我只好相信眼前室友是飛天小女警,行了吧?

「謝謝妳。」我很老實的道謝。能夠僥倖脫險,就該對一切感恩。

室友的鼻子快要長得比說謊的木偶還要長,有些人還真是不能稱讚呢,我才興起感嘆,她便似想到了些什麼,親密地挽起我的手臂,雙眼閃爍比陽光更耀眼的熱情,用更輕更軟如同開始融化的冰淇淋般的嗓音,密密綿綿地黏附我的耳膜,「吶吶、快點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出門吃早餐,啊,應該說是午飯了──放心放心,一定會在太陽下山前回來,難不成經歷了這種事,還要吃飯堂裡不怎樣好吃的東西嗎?」聽起來還真的有一咪咪道理,「重點是吃甜品,吃甜品會讓人快樂,不是嗎?泡芙、蘋果派、焦糖布丁、藍莓起司蛋糕、雜果鮮奶油蛋糕、巧克力熔漿蛋糕、草莓黑巧克力聖代,還有太多太多了,不趕快一點,日落前吃不到多少。」

我幾乎是被推下床,推出房門。

姑且不論那個甜品之旅我的意願有多高,洗澡卻是一個好建議。

想到一晚沒洗澡便渾身不對勁。

尤其想起頸肩之間被畜牲咬過,一種黏答答的噁心感覺便會觸動神經。

我摸了摸脖子,用力地拭去那種討厭的殘渣。幻想經熱水和水果味的沐浴乳洗滌,然後再加上玫瑰花精,身心便已經有種得到慰藉的鬆弛。

我很快到了三樓的公共澡堂。大概太早了,澡堂空無一人──

除了鏡裡另一個女生。

我硬生生停在鏡前。及肩的褐髮,混沌的藍眼睛,平凡的大眾臉甚至有種模糊不清的感覺,靜靜地──更貼切的應該說呆呆地停棲在我身後沒多遠。毫無特色可言,比影子還要薄弱的存在感,一瞬間便會湮沒於人海裡。

只是,她是鬼。

無庸置疑,稱之為氣又好磁場又好,總之,圍繞著那女生的氛圍,只須定睛一瞧便能區別出來。

我認出了那雙幽靈般的藍眼睛。

是昨晚那個女生。


-TBC



後記:
對,室友是飛天小女警,所以就算個子比她高一截塊頭比她壯的男人只能認栽(大誤)
很難得很多對話的一節,我一向都是描寫和偽對白為主Orz是說字數實際使用時很容易便飆漲起來,我不用擔心我很擔心不夠字的情節不會不夠字?(妳應該去刪字!)
最後,瓦妮莎遇鬼了,這是靈異系作品典型的梗這的確是靈異系作品喔,只是進展很慢而已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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